橙黃色被風褪去水分,一坨“油彩”般,暮然回首時,已然勾掛于大廈與大廈間的縫隙處。模樣恬淡、默然無語,極其安靜地待在那里,似乎它只要動一動離去的念頭,就能夠把原本平和的城市割裂,在和諧的樂譜上,寫下幾個聲嘶力竭的音符來。窗外,安靜與躍動彼此融合,匯聚成一幅幅生動的畫面,讓遠行許久的我品味著歸來的溫馨。
夜,依然如墨,黑漆漆略顯沉重地涂抹了整個天空。昨日里還清晰可見的星星,此時卻全無蹤影,春天里肆意生長的馬尾草,占據了路沿石的邊邊角角。當然了,它只能在這些地方生存,人工鋪就的草場上是不會見到野生馬尾草的身影的。在那里,只要它的身影出現,不用過多久就會被勤勞的園丁們發(fā)現,進而一步,就是被徹底地拔除。
大自然的花花草草,跟人類玩著捉迷藏的游戲,這里你不讓我扎根,那好,我就選擇一隅僻靜的去處,躲藏在繁茂的冬青樹的枝椏下面。野草不嬌嫩,無需得到園丁們的細心呵護,有一點樹木喝剩下的水;一點可以讓自己直起腰身的空間;再加上風可以隨時穿越,草兒就會得意忘形地茁壯成長了。如果這樣還是無法生存,那就飛到更遠或是更高處。想當年,它們不是經常出現在老宅子黑灰色的磚瓦上嗎?遠遠望去,平整的屋頂上總會有一撮雜亂的蒿草隨風顫抖,細述著老屋的歷史和滄桑。那些居于地面角落處的同類們,仰視的結果是百思不得其解,是何等因由造成如此大的差距!
這夜,喜雨從天而降,來得那樣無法抗拒。密不透風的雨水緊跟風的腳步,拍打著鑲嵌在樓宇墻壁上的巨大落地玻璃窗。嘩嘩的聲音仿佛遙遠的海岸上,海水掀起的狂濤激浪。只是,現在,城市的上空只有急促又不失溫柔的雨水出現,而浪花飛沫只適合在海出沒的地方。我的面前,只稍一陣風驟,任由斜雨沖刷,模糊了整個視線,催眠了早已疲憊的意志,眼睛慢慢地閉上,在一夜雨水的呢喃中睡去……
再睜眼的時候,天已經放亮,酣暢淋漓的雨水,徹底把灰頭土臉的城市粉飾一新。天空出奇的藍,云朵也如書里描述的那樣潔白,還有翠綠的草叢灌木,在陽光初升的時候閃著油亮油亮的光。一切都如同嶄新的一般,就連剛從睡夢里醒來的我,都為之振奮雀躍,那種發(fā)自內心深處的歡愉,如同一股清涼的山泉水汩汩流過。
美好的一天,就這樣美妙地拉開大幕,美妙的事物,也讓人變得愈發(fā)善良起來。如此看來,美好也是一種可以散播、傳染的情緒,感染得越厲害,美好越會長久地盤踞內心最溫暖的地方。此時友人問我:“雨中即景,有什么感想而發(fā)?”我笑道:“我的感想遠沒有地里的果蔬們對雨水理解深刻。”“是啊,我妻此刻正在感謝大自然的眷顧呢。她自己種了十幾畝的西瓜,前幾天正在琢磨抽水澆地的事情,誰成想昨天一場及時雨的到來,讓她省了不少心思,也不用再受澆地的體力之苦了。”是的,沒有切身體會的人哪里知道一場雨的重要,即使懂得,也只能算是無病呻吟式地表達一下情緒。一切光鮮亮麗的詞藻,在鄉(xiāng)野的土地面前;在辛苦耕種的農人面前,都是那樣膚淺與輕飄。
土地因為雨水的浸潤,充滿了昂揚的生命力,每一滴水的養(yǎng)分都被吸收、轉化、作用于種子瘦弱的身體里,漸漸頂破厚重的泥土,露出水嫩蔥綠的頭來。長大、開花、授粉、結了果實披掛上陣,這就是生命的完全進行式。沒有一絲倦怠,挺著胸意氣風發(fā)地走在屬于自己的大路上。涼風徐徐從打開的窗子外溜了進來,我是否應該跟隨它的足跡,到屋外的田野里去看看呢?那里早就響起小鳥的歌聲,密實糾結的樹與藤蔓也在流淌著生的激流。還需要等待幾天,天氣再晴朗些,氣溫再火熱一點兒,田野里此時正在潛伏的花苞就要綻放了吧,而我已經察覺到,它們似是簇擁著,正在呼喚著我的歸來,以及歸來后可以安然品嘗的溫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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