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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海灘上無所事事地踱著步子,低頭或是抬頭望向遠方。 高聳的飛沫累積疊加,衣襟里塞滿正在孕育的雨,鼓鼓的,悄悄,壯大?;仨g,一朵又一朵深灰的云,定格在遼闊的天空上。 海浪一層一層沖上岸來,越過我赤裸的腳趾,前進,退后,獨自徘徊。這時候,無數(shù)小而細密的氣泡出現(xiàn),緊緊地抱住它們以為的礁石。而我,悄然無聲地盯著它們,豎起耳朵傾聽它們竊竊地嘲笑。 以它們的力量,多么堅硬、銳鈍的石頭都能被打磨得渾圓豐滿,可是,我的身體本就柔軟無比,柔軟中包含恰到好處的體溫,我問它:你,還能比我更像水? 我的腳趾彎了彎,隨便劃動沙子;我的重量壓迫著一彎海灘,腳印深深嵌入沙地,搖身變成容納大海的器皿。 風越來越大,海岸邊的松林里響起浩渺的呼喚,似是在警告正在戲水的人們,不要輕視和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。 我不敢過雷池半步,不曉得從什么時候開始,變得惜命如金。曾經(jīng)的曾經(jīng),因為年輕而無所畏懼,光陰的字典上塵埃越積越厚,想是到了不得不承認自己渺小和微不足道的年歲了。時間的海浪消磨了人的棱角,如同真實龐大的洋流,分割著陸地、巖石,揉碎它們,碾壓它們,又在某個時刻擁抱它們,暗流開始入侵,所有龐大、巨大、浩瀚無垠……分崩離析。 一只長著高級灰毛色的小狗,瘋掉一般地向前奔跑,似是沙灘上有讓它歡愉的對象。在海浪不間斷的呼嘯里,它時而用嘴咬起一根腐敗的樹枝;時而奮力地刨著沙地;時而長叫引導主人的腳步;時而滿嘴白沙蹲坐數(shù)著大海的起伏。這一刻,它成了大海邊最活躍的明星,成功吸引了男男女女的視線。 林海深處飄來“相思雀”悠揚的叫聲,聲音尖而綿長,打著旋兒,像極了青春期的少女。此時,最好原地停下來,要么側(cè)耳傾聽,要么充耳不聞,我實在想不出避免沖突更好的方法。松鼠飛快地跑過來,打破了短暫的尷尬,在松林的頂端往復跳躍,毛刷似的大尾巴在枝椏的窗縫間閃現(xiàn)。新鮮的松果在八月的海岸上散發(fā)著綠色的光暈,而去年的松塔落得滿地都是,這讓我也陷入莫名的興奮中。我俯下身挑揀起來,一陣竊喜,這些足夠我做很久的手工品了。 云峰簇擁,陰沉的天真的跟海面是絕配,兩種調(diào)子的灰藍互相映襯,海天相接,有分離,又不拋棄,所有的暗調(diào)洗刷眼睛里的雜質(zhì),眼前的這個世界突然清晰明麗起來。我的身體不會撒謊,我的快樂前所未有的真實,即便我不敢進到很遠的海水里,也不能阻擋熱愛它的心。潮水退下去,緊接著又涌上來,沙灘上躺著很多潔白的小貝殼,沒有艷麗繁復的面孔,只是一小片,晶瑩、安寧。 我把這些與藍色、與寂靜有關(guān)的白串在一起,用別針穿過我的衣服,這一切是只屬于我的詩意──我的貝殼胸花…… 我在海岸上踱著步子,腳掌有意無意間回避著硌腳的小石頭。那些孤獨的海釣人,守著他的魚竿,守著他的海。我們各自尋求,那些美好又溫暖時光的東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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